宋词鉴赏: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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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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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以下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宋词鉴赏:戚氏(共10篇),仅供参考,大家一起来看看吧。
宋词鉴赏精选:戚氏
柳永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凄然,望江关,飞云黯淡夕阳闲。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听陇水潺湲。正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
孤馆度日如年,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思绵绵,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别有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赏析】
此词为抒写羁旅行役情怀的代表作。全词三片。上片首叙晚秋行旅的悲凄。以微雨、疏菊、零梧、残烟等关合秋景的意象,描摹驿馆庭轩荒寂、冷落之境。中片再叙长夜幽思,承上片“夕阳”而转入“更阑”,暗示彻夜失眠,以“孤馆度日如年”概括上片之凄楚悲感的沉郁、深长。下片是对年少风流旧游的回忆和对名禄羁绊的苦闷:前者以热笔写未名未禄的“暮宴朝欢”,后者以冷笔写利名萦绊的“空惨愁颜”,而借漏箭、轻寒、角声点染旧游梦破,抱影无眠的`愁惨悲寒的气氛。全词铺叙展衍,结构缜密,抒情酣畅,借景点染,将今日的黄昏之悲、长夜之苦与往日的“暮宴朝欢”之乐交错映现,突出今昔剧变的苍凉之感。
《戚氏》作品介绍
《戚氏·晚秋天》词,是柳永自制的新调之一,共三片,长达212字,是宋词中仅次于南宋吴文英《莺啼序》(240字)的最长的慢词。这首词以时间为序,从黄昏、深夜到清晓,将秋天的远景与近景、词人的往事与旧情以及客居驿馆的幽思遐想渐次序入,词境纷陈而错综有序。
戚氏⑴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⑵。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⑶。凄然,望江关⑷,飞云黯淡夕阳间。当时宋玉悲感⑸,向此临水与登山。远道迢递⑹,行人凄楚,倦听陇水⑺潺湲⑻。正蝉吟败叶,蛩⑼响衰草,相应喧喧。
孤馆,度日如年。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⑽。长天净,绛河清浅⑾,皓月婵娟⑿。思绵绵。夜永对景⒀,那堪屈指暗想从前。未名未禄,绮陌红楼⒁,往往经岁⒂迁延⒃。
帝里风光好⒄,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⒅,遇当歌对酒竞⒆留连。别来迅景⒇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21)何限。念名利,憔悴长萦绊(22)。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23),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24)。对闲窗畔,停灯向晓(25),抱影无眠(26)。
《戚氏》注释
⑴戚氏:词牌名,为柳永所创,长调慢词,《乐章集》收入“中吕调”。全词三叠,计212字,为北宋长调慢词之最,亦堪称柳词压轴之作。
⑵一霎:一阵。庭轩:庭院里有敞窗的厅阁。
⑶槛菊:栏杆外的菊花。井梧:井旁挺拔的梧桐古树。源自唐薛涛《井梧吟》:“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⑷江关:疑即指荆门,荆门、虎牙二山(分别在今湖北省枝城市和宜昌市)夹江对峙,古称江关,战国时为楚地。
⑸宋玉悲感:战国·楚宋玉作《九辩》,曾以悲秋起兴,抒孤身逆旅之寂寞,发生不逢时之感慨。
⑹迢递:遥不可及貌。迢:高貌
⑺陇水:疑非河流名,实为陇头流水之意。北朝乐府有《陇头歌辞》,词曰:“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陇头流水,鸣声呜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⑻潺湲(音婵媛):水流貌。
⑼蛩(音穷):蟋蟀也。
⑽更(音耕)阑:五更将近,天快要亮了。犹言夜深。
⑾绛河:即银河。天空称为绛霄,银河称为绛河。
⑿婵娟:美好貌。
⒀夜永:夜长也。
⒁绮陌红楼:犹言花街青楼。绮陌:繁华的道路。
⒂经岁:经年,以年为期。
⒃迁延:羁留也。
⒄帝里:京城。
⒅狂朋怪侣:狂放狷傲的朋友。
⒆竞:竞相也。
⒇迅景:岁月也,光阴易逝,故称。
(21)程:即路程。
(22)萦绊:犹言纠缠。
(23)漏箭:古时以漏壶滴水计时,漏箭移即光阴动也。
(24)画角:古时军用管乐器,以竹木或皮革制成,发声哀厉高亢,多用于晨昏报时或报警,因表面有彩绘,故称画角。
(25)停灯:即吹灭灯火。
(26)抱影无眠:守着自己的孤影,一夜没有睡着。
时值深秋,短促的细雨飘洒在院落庭中。栏边的秋菊已谢,天井旁的梧桐也已然凋残。被似雾的残烟笼罩。多么凄然的景象,远望江河关山,黯然的晚霞在落日余晖里浮动。想当年,多愁善感的宋玉看到这晚秋是多么悲凉,曾经临水登山。千万里路途艰险,行路者是那么的凄惨哀楚,特别厌恶听到陇水潺潺的水声。这个时候,正在落叶中哀鸣的秋蝉和枯草中不停鸣叫的蟋蟀,此起彼伏地相互喧闹着。
在驿馆里形影单只,度日如年。秋风和露水都开始变得寒冷,在深夜时刻,胸中愁苦更甚。浩瀚的苍穹万里无云,清浅的银河中一轮皓月明亮。绵绵相思,长夜里对着如此的景色不堪忍受,掐指细算,回忆往昔。那时功名未就,却在歌楼妓院等游乐之所出入,一年年时光耗费。
美景无限的京城,让我想起了年少时光,每天只想着寻欢作乐。况且那时还有很多狂怪的朋友相伴,遇到对酒当歌的嘲就流连忘返。然而别离后,时光如梭,那些曾经的玩乐寻欢情景就好似梦境,前方一片烟雾渺茫。什么时候才能到岸?都是那些功名利禄害的我如此憔悴,将我羁绊。追忆过去,空留下残容愁颜。滴漏的箭头轻移,寒意微微,画角的呜咽之声从远方徐徐飘来,余音袅袅。静对着窗户,把青灯熄灭等候黎明,形影单只彻夜难眠。
《戚氏》赏析
作为词史上颇负传奇色彩的“才子词人”柳永,其词一向以一“创”字为挈领。他自创词牌,不拘一格,如《迎新春》、《黄莺儿》、《戚氏》等等;他擅改词格,大大丰富了词作为一种抒怀文体的内涵,并成为以“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著称的苏轼词的先导;他万事随心恣性,是世俗礼教为无物,敢为人所不敢为,能言人所不能言,如他的《鹤冲天》、《凤归云》、《定**》、《宣清》、《尉迟杯》等等。故有人认为,柳词之所以为柳词,只在一“创”字耳。而若言“创”却不提《戚氏》者,必为孤陋之辈也。
据前人考证,《戚氏》当为柳永独创,且仅见于其《乐章集》之中。全词分为上、中、下三叠,共212字,为词史上第二长词。仅次于南宋时吴文英之《莺啼序》。其价值为何余虽不敢妄断,然宋时“《离骚》寂寞千年后,《戚氏》凄凉一曲终”的评价也必非空穴来风。故今以此苍白笔墨,粗评《戚氏》,亦只当学柳永的“为人所不敢为”罢了。
从词中“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来看,当写于湖北江陵,当时柳永外放荆南,已经年过五十,只做个相当于县令的小官,心情自然十分苦闷。这种情绪在这首词里得到充分的体现。
全词共分三片:头一片写景,写作者白天的所见所闻第二片写情,写作者“更阑”的所见所感第三片写意,写作者对往事的追忆,抒发自己的感慨。
上片开头描写微雨过后的薄暮景色。只用“晚秋天”一句点明时令,先写景前驿馆内之衰残景色,也初步构画出了全词的凄凉基调。柳永其人,向来对春、秋二季尤为敏感,然不同处却在于,他写春,只是代人伤春,而晚秋的悲凉,向来是他留给自己的伤感。而今又逢暮秋,“一霎微雨”带着薄凉的情态洒于庭轩。所以这位才子词人,又开始思绪飘渺了。他首先看见的,是庭轩中的“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柳永不愧是融情入景、以景写情的高手,接下来的一个“惹”字竟真把那秋的萧索写活了。那淡薄的“残烟”,非关天气,不是雾气,竟是这庭轩中的“零乱”、“萧疏”给“惹”来的!园中景物正渐至精彩处,词人却笔锋一转,“望”向远处的“江关”,由近及远却丝毫不显突兀。那他究竟望见了什么呢?“飞云黯淡夕阳闲”。云正憔悴,夕阳又西坠,也难怪词人想到了那个一句“悲哉!秋之为气也!”而得来悲秋之名的宋玉。“临水与登山”,向来是古代文人念远伤别离的悲情时刻,作者由今怀古,也无非是感叹一句:逢秋而悲感,千古一辙啊!这笔锋已转得太远,又该如何继文呢?柳永不愧自封的“才子词人”,这稍一调转,便是一个柳永式的大回圜:“远道迢递”,忆及“宋玉悲感”之后,如此轻松地就有回到了眼前的景况,不着痕迹,天衣无缝。面对长路漫漫,作为“凄楚”“行人”的他,正走在自己无限厌恶却又不能不会不舍放弃的仕途之路上,一面痛恨“名牵利惹”,一面甘之如饴。行文至此,那贯穿于词人一生的矛盾开始在这“驱驱行役”上初露端倪。内心挣扎如柳永,对与自己心境相仿的“陇水潺湲”自然也就“倦听”了。下文又略嫌不合拍地以一“正”字引出了那让词人心情更加烦躁的“蝉吟败叶,蛩响衰草”一句,不合拍的同时,又与首句中的“晚秋天”大为契合,实乃绝妙。这等怪词妙语,必非柳永不能为也。心绪烦乱无以抒怀的柳永,在“相应喧喧”的蝉嘶蛩鸣中,结束了上阙的叙景描情。
无论时间还是空间上的转合映衬,这浓浓的衰秋哀情,在内容上甚至词调上,都为后文的抒情做足了铺垫。而观这首阕,若为一般词人,在叙景已足,多一笔即为画蛇添足的叙述之后,又该续写些什么呢?此处足见柳永的流水行文。
中片时间上紧承上片,由傍晚而入深夜。先景后情。“孤馆度日如年”。次叠一开词人就是这般自述身世的一句。“馆”是“孤馆”,就连上文所言之“庭轩”也不过是他柳永羁旅之途上的一方借宿之地。独在异地,独望江关,不由让读者对上片中的“凄然”二字有了更真切的实感。而此时,“凄然”的他正在“孤馆”中“度日如年”。词人终是不堪寂寞的,失了“针线闲拈伴伊坐”的知己,他也只能寄望于与知己红颜共沐同一片夜空了。这孤索之夜,竟已渐深,“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了。只一失神间,词人再次凝望起那片空有亮白色温馨却又无情至极的“绛河”了。“绛河”,这样一个冰冷的词,难耐凄凉如柳永者,该是怎样的孤凄心情读者也就可想了。这时的他,却偏故作坚强与无所谓的坚持自己的固执:寂寞只是表象,那“婵娟”的“皓月”却不正是代表团圆么?至此,那柳永式的矛盾已暴露的更深。对月而不怀人,又怎是白衣卿相之本色?“思绵绵”三字,一字一韵,引出了词人如泄洪般的情感,字字句句都是他对命运的质问。此时的他,已到了风中之烛的残年,没了少时的轻狂不羁,所以这怨世的`情感,他也只从自身写起。“那堪屈指,暗想从前”。这样一句,几乎让读者也茫然了。在柳永眼中,在此时的柳永心里,不堪他回首的,究竟是“小楼深巷狂游遍”的“恣狂踪迹”,还是为那“蝇头利禄,蜗角功名”的“恁驱驱”呢?他没说。下文却有如似检讨的一句:“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这一句,是含了极大的怨气的。从字面上可以理解为,正是因了他一生缠绵于“绮陌红楼”,才导致了他终老而“未名未禄”的。这也可以说,他对自己一生的“恣狂心性”后悔了。可让读者综观词人的一生,也不免失笑:他柳永若真有这般“觉悟”,又怎会落得这“未名未禄”的凄凉呢?对于此时怨气极重的柳永,读者何不把这样的检讨当做气极怒极的他的“正话反说”呢?当然,这也可以是词人对自己一生徘徊于仕途与红颜之间的优柔寡断的一种怨恨。一家之言,有让名家嗤之以鼻处,权当玩笑耳。
这一阙,是词人对内外远近的大转合之后回到自身的慨叹。自然而然地由反衬自身凄凉的美好夜景转向对自己“一生赢得是凄凉”的感慨。极尽柳词“状难状之景,达难达之情”的词风,这又是柳祠的又一奇异处。白描,铺叙,字字入情入理而毫无穿凿之意。上片的寥廓之中而见苍凉,中片的凄婉之中而不失条理。词的末阙,又能给读者的感官以怎样的冲击与震撼呢?
下片继续写狂放不羁的少年生活,与前片衔接细密,有陇断云连之妙。“帝里风光好”。好一个“风流才子”柳三变!在词已尽,意已歇之际,这一句又给了全词多大的空间!接下来,就该是忆旧了吧。可众所周知,市井词人柳七的一生都与“绮陌红楼”、红颜脂粉脱不了关系,他又该忆哪个呢?“堪人属意”的虫娘?“家住桃花径”的秀香?还是与其“四个打成一个”的师师、香香、冬冬呢?让读者试想,如果此处他只忆起其中的“某一个”的话,全词会收到怎样的效果?哪怕他的前二叠写得再如何精彩,这《戚氏》一首的词调都只能算作低下了吧。词人此时大概已近花甲之年,他忆起的该是他的一生,而不仅仅是与其“浅斟低唱”的某一个。所以此处的他忆起的是“当年少日”的“狂朋怪侣”,是他少时的奢靡生活。都说年少轻狂,更何况这年少之人还是他柳永,又加那许多志趣相投的“狂朋怪侣”,怎不让人心醉?柳永不是圣人,那样的生活,他曾经陶醉过。并且此时忆起,也并非悔恨自己当年的颓堕,而只是慨叹时光易逝、年华似水之意而已。“遇当歌、对酒竞留连”。这样的词句,词人写下时的心境何为,连读者也是不忍想象的。也无需读者想象,下句“别来”二字就已足足道出了作者空忆当年的痛楚了。那样的生活,早已随时光远去了呀!“迅景如梭,旧游似梦”。以往日之欢娱,衬今日之落寞。很通俗的比喻,却让读者眼前出现了词人那再清晰不过的痛苦面容。逝去的日子如云烟,被岁月这柔沐温和却又狰狞至极的风吹得一丝不剩了。往昔再不会回返,又怎能不让作者长叹呢?接下来的一句引出“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这一痛苦的根源,作者并未有明确的态度。重又回到现实,是作者的自问,也是作者的茫然。这是全词中作者矛盾心理的第三次深化。让读者看这全词中作者唯一一次以第一人称的发问:“烟水程何限?”这样的碌碌奔忙,到底何时才是尽头啊?这样的笔力,是没有切身经历之人万万难及的。这一瞬间的情感爆发之后,又转入了议论:“念名利、憔悴长萦绊”。这可以说是议论,也可以说是收束,是对上文的种种心境的一种慰藉:他一生不曾放弃对名利的追逐,那么如何地憔悴也自是命里该着的,又何必在此枉叹呢?因此作者为强调自己的“无事觅闲愁”,又以感情更加强烈的方式加了一句:“追往事、空惨愁颜”。至此,议论结束。不知不觉间,已是一夜的辗转。而“稍觉轻寒”之后,才蓦然惊觉“漏箭移”了。时间已是接近拂晓,又听闻远处“渐呜咽、画角数声残”的乐声,那“轻寒”,想来也是入情、入心地难以承受了。而此时的词人,此时抱臂“对闲窗畔”的词人,已是渐趋于平静了。无论有再多的不甘,无论有再多的憾恨,他也只能继续上路了。“驱驱行役,苒苒光阴”早已注定了他一生的奔碌不平。而这“停灯向晓,抱影无眠”的一夜,也只是他万千千万个难眠之夜的一个剪影吧。
最末一叠并不能算作全词的高潮部分,可这由此及彼、由今忆昔又由昔论今的一波三折,也无疑是给此文的情调注入了更新鲜的血液,一代才子词人于这诗余曲源的词上的功力也可见一斑。“孤馆”中独自伤今的词人本已有孤凄苍凉之态,再加上“年少日”“暮宴朝欢”的神来一笔,真真是让这一阙《戚氏》同时有了不逊于诗的含蓄不亚于曲的直率。于蕴秀之中见真切,于深惋之中显淋漓,正是柳永本色!
这首《戚氏》说是词人一生的总括也是不为过的。全词由近及远、由远至近挥洒自如;抚今忆昔、由昔感今一气呵成;由傍晚到深夜、由深夜至黎明一丝不乱;由眼前望江关、由孤馆怀帝京自然运转。描情叙景、铺叙怀旧、旷古达今,真正是独属于柳永的悱恻动情与荡气回肠。在词的内容上更是大开大阖、毫无避忌、一气贯穿。长达212字的长词一韵到底,与平常之中显其非同寻常,却无一丝险韵,自然而然。莫说是这词上,便是今人作文,又能有几个如《戚氏》般细针密线,平稳中而字字嵌插不失作者个性的奇异之处、棱角之笔?今人自知。
尤其是词的最后,这白衣卿相留给读者的最后一个镜头:天上一颗白亮的启明星遥挂,星下一袭长衣及地“对闲窗畔”的词人被定格的身形,孤索,凄凉。宋人将之与《离骚》媲美,认为是前后辉映之作,可见其时誉之盛。宋王灼《碧鸡漫志》:“离骚寂寞千载后,戚氏凄凉一曲终。”宋人的评价,让这首冠古绝今之词当之无愧!
《戚氏》作者介绍
柳永,宋代词人。字耆卿,原名三变,字景庄,崇安(今属福建)人。公元1034年(景祐元年)进士。官至屯田员外郎。排行第七,世称柳七或柳屯田。为人放荡不羁,终身潦倒。善为乐章,长于慢词。其词多描绘城市风光与歌妓生活,尤长于抒写羁旅行役之情。词风婉约,词作甚丰,是北宋第一个专力写词的词人。创作慢词独多,发展了铺叙手法,在词史上产生了较大的影响,特别是对北宋慢词的兴盛和发展有重要作用。词作流传极广,有“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之说。生平亦有诗作,惜传世不多。有《乐章集》。
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思绵绵,凭高目断,佳人何处?梦魂俱远。爱满芳笺,恨盈琴键,难表寸心幽怨。
百湖风光好,却为学习,紧抓时间。深知心心相印,互留言、情意传光纤。一起努力奋斗,憧憬明天,只是相见难。想名次、憔悴常萦绊,追旅思、空惨愁颜。秒针转、稍觉清寒,渐呜咽、远钟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枕无眠。
《戚氏》之调为柳永所创。全词二百一十二字,在宋词长调中仅次于吴文英的《莺啼序》。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凄然,望江关,飞云黯淡夕阳间。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听陇水潺湲。正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
孤馆,度日如年。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思绵绵。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别来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念名利,憔悴长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译文
时值深秋,短促的细雨飘洒在院落庭中。栏边的秋菊已谢,天井旁的梧桐也已然凋残。被似雾的残烟笼罩。多么凄然的景象,远望江河关山,黯然的晚霞在落日余晖里浮动。想当年,多愁善感的宋玉看到这晚秋是多么悲凉,曾经临水登山。千万里路途艰险,行路者是那么的凄惨哀楚,特别厌恶听到陇水潺潺的水声。这个时候,正在落叶中哀鸣的秋蝉和枯草中不停鸣叫的蟋蟀,此起彼伏地相互喧闹着。
在驿馆里形影单只,度日如年。秋风和露水都开始变得寒冷,在深夜时刻,胸中愁苦更甚。浩瀚的苍穹万里无云,清浅的银河中一轮皓月明亮。绵绵相思,长夜里对着如此的景色不堪忍受,掐指细算,回忆往昔。那时功名未就,却在歌楼妓院等游乐之所出入,一年年时光耗费。
美景无限的京城,让我想起了年少时光,每天只想着寻欢作乐。况且那时还有很多狂怪的朋友相伴,遇到对酒当歌的场景就流连忘返。然而别离后,时光如梭,那些曾经的玩乐寻欢情景就好似梦境,前方一片烟雾渺茫。什么时候才能到岸?都是那些功名利禄害的我如此憔悴,将我羁绊。追忆过去,空留下残容愁颜。滴漏的箭头轻移,寒意微微,画角的呜咽之声从远方徐徐飘来,余音袅袅。静对着窗户,把青灯熄灭等候黎明,形影单只彻夜难眠。
注释
⑴戚氏:词牌名,为柳永所创,长调慢词,《乐章集》收入“中吕调”。全词三叠,计212字,为北宋长调慢词之最,亦堪称柳词压轴之作。
⑵一霎:一阵。庭轩:庭院里有敞窗的厅阁。
⑶槛菊:栏杆外的菊花。井梧:井旁挺拔的梧桐古树。源自唐薛涛《井梧吟》:“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⑷江关:疑即指荆门,荆门、虎牙二山(分别在今湖北省枝城市和宜昌市)夹江对峙,古称江关,战国时为楚地。
⑸宋玉悲感:战国·楚宋玉作《九辩》,曾以悲秋起兴,抒孤身逆旅之寂寞,发生不逢时之感慨。
⑹迢递:遥不可及貌。迢:高貌
⑺陇水:疑非河流名,实为陇头流水之意。北朝乐府有《陇头歌辞》,词曰:“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陇头流水,鸣声呜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⑻潺湲(音婵媛):水流貌。
⑼蛩(音穷):蟋蟀也。
⑽更(音耕)阑:五更将近,天快要亮了。犹言夜深。
⑾绛河:即银河。天空称为绛霄,银河称为绛河。
⑿婵娟:美好貌。
⒀夜永:夜长也。
⒁绮陌红楼:犹言花街青楼。绮陌:繁华的道路。
⒂经岁:经年,以年为期。
⒃迁延:羁留也。
⒄帝里:京城。
⒅狂朋怪侣:狂放狷傲的朋友。
⒆竞:竞相也。
⒇迅景:岁月也,光阴易逝,故称。
(21)程:即路程。
(22)萦绊:犹言纠缠。
(23)漏箭:古时以漏壶滴水计时,漏箭移即光阴动也。
(24)画角:古时军用管乐器,以竹木或皮革制成,发声哀厉高亢,多用于晨昏报时或报警,因表面有彩绘,故称画角。
(25)停灯:即吹灭灯火。
(26)抱影无眠:守着自己的孤影,一夜没有睡着。
鉴赏
作为词史上颇负传奇色彩的“才子词人”柳永,其词一向以一“创”字为挈领。他自创词牌,不拘一格,如《迎新春》、《黄莺儿》、《戚氏》等等;他擅改词格,大大丰富了词作为一种抒怀文体的内涵,并成为以“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著称的苏轼词的先导;他万事随心恣性,是世俗礼教为无物,敢为人所不敢为,能言人所不能言,如他的《鹤冲天》、《凤归云》、《定**》、《宣清》、《尉迟杯》等等。故有人认为,柳词之所以为柳词,只在一“创”字耳。而若言“创”却不提《戚氏》者,必为孤陋之辈也。
据前人考证,《戚氏》当为柳永独创,且仅见于其《乐章集》之中。全词分为上、中、下三叠,共212字,为词史上第二长词。仅次于南宋时吴文英之《莺啼序》。其价值为何余虽不敢妄断,然宋时“《离骚》寂寞千年后,《戚氏》凄凉一曲终”的评价也必非空穴来风。故今以此苍白笔墨,粗评《戚氏》,亦只当学柳永的“为人所不敢为”罢了。
从词中“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来看,当写于湖北江陵,当时柳永外放荆南,已经年过五十,只做个相当于县令的小官,心情自然十分苦闷。这种情绪在这首词里得到充分的体现。
全词共分三片:头一片写景,写作者白天的所见所闻第二片写情,写作者“更阑”的所见所感第三片写意,写作者对往事的追忆,抒发自己的感慨。
上片开头描写微雨过后的薄暮景色。只用“晚秋天”一句点明时令,先写景前驿馆内之衰残景色,也初步构画出了全词的凄凉基调。柳永其人,向来对春、秋二季尤为敏感,然不同处却在于,他写春,只是代人伤春,而晚秋的悲凉,向来是他留给自己的伤感。而今又逢暮秋,“一霎微雨”带着薄凉的情态洒于庭轩。所以这位才子词人,又开始思绪飘渺了。他首先看见的,是庭轩中的“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柳永不愧是融情入景、以景写情的高手,接下来的一个“惹”字竟真把那秋的萧索写活了。那淡薄的“残烟”,非关天气,不是雾气,竟是这庭轩中的“零乱”、“萧疏”给“惹”来的!园中景物正渐至精彩处,词人却笔锋一转,“望”向远处的“江关”,由近及远却丝毫不显突兀。那他究竟望见了什么呢?“飞云黯淡夕阳闲”。云正憔悴,夕阳又西坠,也难怪词人想到了那个一句“悲哉!秋之为气也!”而得来悲秋之名的宋玉。“临水与登山”,向来是古代文人念远伤别离的悲情时刻,作者由今怀古,也无非是感叹一句:逢秋而悲感,千古一辙啊!这笔锋已转得太远,又该如何继文呢?柳永不愧自封的“才子词人”,这稍一调转,便是一个柳永式的大回圜:“远道迢递”,忆及“宋玉悲感”之后,如此轻松地就有回到了眼前的景况,不着痕迹,天衣无缝。面对长路漫漫,作为“凄楚”“行人”的他,正走在自己无限厌恶却又不能不会不舍放弃的仕途之路上,一面痛恨“名牵利惹”,一面甘之如饴。行文至此,那贯穿于词人一生的矛盾开始在这“驱驱行役”上初露端倪。内心挣扎如柳永,对与自己心境相仿的“陇水潺湲”自然也就“倦听”了。下文又略嫌不合拍地以一“正”字引出了那让词人心情更加烦躁的“蝉吟败叶,蛩响衰草”一句,不合拍的同时,又与首句中的“晚秋天”大为契合,实乃绝妙。这等怪词妙语,必非柳永不能为也。心绪烦乱无以抒怀的柳永,在“相应喧喧”的蝉嘶蛩鸣中,结束了上阙的叙景描情。
无论时间还是空间上的转合映衬,这浓浓的衰秋哀情,在内容上甚至词调上,都为后文的抒情做足了铺垫。而观这首阕,若为一般词人,在叙景已足,多一笔即为画蛇添足的叙述之后,又该续写些什么呢?此处足见柳永的流水行文。
中片时间上紧承上片,由傍晚而入深夜。先景后情。“孤馆度日如年”。次叠一开词人就是这般自述身世的一句。“馆”是“孤馆”,就连上文所言之“庭轩”也不过是他柳永羁旅之途上的一方借宿之地。独在异地,独望江关,不由让读者对上片中的“凄然”二字有了更真切的实感。而此时,“凄然”的他正在“孤馆”中“度日如年”。词人终是不堪寂寞的,失了“针线闲拈伴伊坐”的知己,他也只能寄望于与知己红颜共沐同一片夜空了。这孤索之夜,竟已渐深,“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了。只一失神间,词人再次凝望起那片空有亮白色温馨却又无情至极的“绛河”了。“绛河”,这样一个冰冷的词,难耐凄凉如柳永者,该是怎样的孤凄心情读者也就可想了。这时的他,却偏故作坚强与无所谓的坚持自己的固执:寂寞只是表象,那“婵娟”的“皓月”却不正是代表团圆么?至此,那柳永式的矛盾已暴露的更深。对月而不怀人,又怎是白衣卿相之本色?“思绵绵”三字,一字一韵,引出了词人如泄洪般的情感,字字句句都是他对命运的质问。此时的他,已到了风中之烛的残年,没了少时的轻狂不羁,所以这怨世的情感,他也只从自身写起。“那堪屈指,暗想从前”。这样一句,几乎让读者也茫然了。在柳永眼中,在此时的柳永心里,不堪他回首的,究竟是“小楼深巷狂游遍”的“恣狂踪迹”,还是为那“蝇头利禄,蜗角功名”的“恁驱驱”呢?他没说。下文却有如似检讨的一句:“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这一句,是含了极大的怨气的。从字面上可以理解为,正是因了他一生缠绵于“绮陌红楼”,才导致了他终老而“未名未禄”的。这也可以说,他对自己一生的“恣狂心性”后悔了。可让读者综观词人的一生,也不免失笑:他柳永若真有这般“觉悟”,又怎会落得这“未名未禄”的凄凉呢?对于此时怨气极重的柳永,读者何不把这样的检讨当做气极怒极的他的“正话反说”呢?当然,这也可以是词人对自己一生徘徊于仕途与红颜之间的优柔寡断的一种怨恨。一家之言,有让名家嗤之以鼻处,权当玩笑耳。
这一阙,是词人对内外远近的大转合之后回到自身的慨叹。自然而然地由反衬自身凄凉的`美好夜景转向对自己“一生赢得是凄凉”的感慨。极尽柳词“状难状之景,达难达之情”的词风,这又是柳祠的又一奇异处。白描,铺叙,字字入情入理而毫无穿凿之意。上片的寥廓之中而见苍凉,中片的凄婉之中而不失条理。词的末阙,又能给读者的感官以怎样的冲击与震撼呢?
下片继续写狂放不羁的少年生活,与前片衔接细密,有陇断云连之妙。“帝里风光好”。好一个“风流才子”柳三变!在词已尽,意已歇之际,这一句又给了全词多大的空间!接下来,就该是忆旧了吧。可众所周知,市井词人柳七的一生都与“绮陌红楼”、红颜脂粉脱不了关系,他又该忆哪个呢?“堪人属意”的虫娘?“家住桃花径”的秀香?还是与其“四个打成一个”的师师、香香、冬冬呢?让读者试想,如果此处他只忆起其中的“某一个”的话,全词会收到怎样的效果?哪怕他的前二叠写得再如何精彩,这《戚氏》一首的词调都只能算作低下了吧。词人此时大概已近花甲之年,他忆起的该是他的一生,而不仅仅是与其“浅斟低唱”的某一个。所以此处的他忆起的是“当年少日”的“狂朋怪侣”,是他少时的奢靡生活。都说年少轻狂,更何况这年少之人还是他柳永,又加那许多志趣相投的“狂朋怪侣”,怎不让人心醉?柳永不是圣人,那样的生活,他曾经陶醉过。并且此时忆起,也并非悔恨自己当年的颓堕,而只是慨叹时光易逝、年华似水之意而已。“遇当歌、对酒竞留连”。这样的词句,词人写下时的心境何为,连读者也是不忍想象的。也无需读者想象,下句“别来”二字就已足足道出了作者空忆当年的痛楚了。那样的生活,早已随时光远去了呀!“迅景如梭,旧游似梦”。以往日之欢娱,衬今日之落寞。很通俗的比喻,却让读者眼前出现了词人那再清晰不过的痛苦面容。逝去的日子如云烟,被岁月这柔沐温和却又狰狞至极的风吹得一丝不剩了。往昔再不会回返,又怎能不让作者长叹呢?接下来的一句引出“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这一痛苦的根源,作者并未有明确的态度。重又回到现实,是作者的自问,也是作者的茫然。这是全词中作者矛盾心理的第三次深化。让读者看这全词中作者唯一一次以第一人称的发问:“烟水程何限?”这样的碌碌奔忙,到底何时才是尽头啊?这样的笔力,是没有切身经历之人万万难及的。这一瞬间的情感爆发之后,又转入了议论:“念名利、憔悴长萦绊”。这可以说是议论,也可以说是收束,是对上文的种种心境的一种慰藉:他一生不曾放弃对名利的追逐,那么如何地憔悴也自是命里该着的,又何必在此枉叹呢?因此作者为强调自己的“无事觅闲愁”,又以感情更加强烈的方式加了一句:“追往事、空惨愁颜”。至此,议论结束。不知不觉间,已是一夜的辗转。而“稍觉轻寒”之后,才蓦然惊觉“漏箭移”了。时间已是接近拂晓,又听闻远处“渐呜咽、画角数声残”的乐声,那“轻寒”,想来也是入情、入心地难以承受了。而此时的词人,此时抱臂“对闲窗畔”的词人,已是渐趋于平静了。无论有再多的不甘,无论有再多的憾恨,他也只能继续上路了。“驱驱行役,苒苒光阴”早已注定了他一生的奔碌不平。而这“停灯向晓,抱影无眠”的一夜,也只是他万千千万个难眠之夜的一个剪影吧。
最末一叠并不能算作全词的高潮部分,可这由此及彼、由今忆昔又由昔论今的一波三折,也无疑是给此文的情调注入了更新鲜的血液,一代才子词人于这诗余曲源的词上的功力也可见一斑。“孤馆”中独自伤今的词人本已有孤凄苍凉之态,再加上“年少日”“暮宴朝欢”的神来一笔,真真是让这一阙《戚氏》同时有了不逊于诗的含蓄不亚于曲的直率。于蕴秀之中见真切,于深惋之中显淋漓,正是柳永本色!
这首《戚氏》说是词人一生的总括也是不为过的。全词由近及远、由远至近挥洒自如;抚今忆昔、由昔感今一气呵成;由傍晚到深夜、由深夜至黎明一丝不乱;由眼前望江关、由孤馆怀帝京自然运转。描情叙景、铺叙怀旧、旷古达今,真正是独属于柳永的悱恻动情与荡气回肠。在词的内容上更是大开大阖、毫无避忌、一气贯穿。长达212字的长词一韵到底,与平常之中显其非同寻常,却无一丝险韵,自然而然。莫说是这词上,便是今人作文,又能有几个如《戚氏》般细针密线,平稳中而字字嵌插不失作者个性的奇异之处、棱角之笔?今人自知。
尤其是词的最后,这白衣卿相留给读者的最后一个镜头:天上一颗白亮的启明星遥挂,星下一袭长衣及地“对闲窗畔”的词人被定格的身形,孤索,凄凉。宋人将之与《离骚》媲美,认为是前后辉映之作,可见其时誉之盛。宋王灼《碧鸡漫志》:“离骚寂寞千载后,戚氏凄凉一曲终。”宋人的评价,让这首冠古绝今之词当之无愧!
戚氏
柳永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
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
凄然,望江关,飞云黯淡夕阳闲。
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
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听陇水潺湲。
正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
孤馆,度日如年。
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
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
思绵绵。
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
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
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
别来讯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
念利名憔悴长萦绊。
追往事、空惨愁颜。
漏箭移,稍觉轻寒。
渐呜咽画角数声残。
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戚氏》调是柳永创立的长调慢词,全词二百一十二字,是长调中最长的体制之一。通篇音律谐协,句法活泼,平仄韵位错落有致。共分为三片,上片写夕阳西下时,中片写入夜时分,下片写从深夜到拂晓,都围侥一个独宿旅寓的行人,写他这三段时间内的所见、所思和所感。
上片描写的是微雨刚过、夕阳西下时的.情景。“晚秋”二字点出了时令是九月。词先从近景写起:秋雨梧桐,西风寒菊,点缀着荒寂的驿馆。“萧疏”见得花之凋残。“零落”说明花正黄落。“惹残烟”,一字一层。“烟”而曰“残”,见出梧菊凋零、无复烟笼霭密的生气。“残”而曰“惹”,则见出其勉为弄姿曳枝头的眷恋之情,益发令人怜惜。传神就一个“惹”字。“凄然”以下写远景。“夕阳闲”的“闲”字下得好,对比强烈,是移情的手法。“倦听”以下,转写所闻:一个“应”字更把蝉鸣、蛩响彼此呼应的秋声写活了。这里,“蝉鸣”与“蛩响”彼此相应,实际上与作者内心的凄凉之感相共鸣,这是一种融情于景的手法。
中片从日斜到日暮,再至更阑,风清露冷,天气渐变,人声悄然,至此深入一层,刻画此地此时的心理状态。月明夜静,一身孤旅,清宵独坐,怎能不勾起抑郁的情思来呢?“长空净,绛河清浅,皓月蝉娟”,但见长空云净,银河清浅,明月光辉,怎不让人“思绵绵”呢?“夜永对景那堪”,六字为句,“屈指”以下转入忆旧,纯乎写情。以虚衬实,放笔直书,情真意厚、流转自如。
下片“帝里”六句,写狂放不羁的少年生活,具体地补足了“暗想”的内容。仍用虚笔,与上片密衔细接。“别来迅景如梭”一句转写实景。词笔虚实相间,腾挪有致。以向日的欢娱,衬出如今的落寞,烟村水驿,无限凄凉。经过一番铺垫与蓄势,然后引出了“念利名憔悴长萦绊”一句。为什么要抛亲别友,孤旅天涯,受这份煎熬呢?不正是被区区的名利所羁绊么?往事萦迴,使他数遍更筹,听残画角,终夕难眠。结拍“停灯向晓,抱影无眠”为一篇词眼,写尽了伶仃孤处的滋味,传神地勾画出一个独倚虚窗、形影相伴的天涯倦客形象。
这首词将羁旅情愁、身世之感写得淋漓尽至,入木三分,是柳永的名作之一。同时代的王灼其所著的《碧鸡漫志》中转引过“《离骚》寂寞千年后,《戚氏》凄凉一曲终”的赞语。拿《戚氏》和《离骚》相比,说明说它声情并茂、凄怨感人,堪称一曲旷世的凄凉之歌。
柳永《戚氏》古诗词
晚秋天。
一霎微雨洒庭轩。
槛菊萧疏,井梧零乱,
惹残烟。
凄然。
望江关,
飞云黯淡夕阳间。
当时宋玉悲感,
向此临水与登山。
远道迢递,行人凄楚,
倦听陇水潺湲。
正蝉吟败叶,
蛩响衰草,
相应喧喧。
孤馆度日如年。
风露渐变,
悄悄至更阑。
长天净,
绛河清浅,皓月婵娟。
思绵绵,
夜永对景,
那堪屈指,
暗想从前。
未名未禄,
绮陌红楼,
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
当年少日,
暮宴朝欢。
况有狂朋怪侣,
遇当歌、对酒竞留连。
别来迅景如梭,
旧游似梦,
烟水程何限。
念利名、憔悴长萦绊。
追往事、空惨愁颜。
漏箭移、稍觉轻寒。
渐呜咽、画角数声残。
对闲窗畔,
停灯向晓,
抱影无眠。
柳永《戚氏》译文和赏析
戚氏 柳永 北宋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凄然,望江关,飞云暗淡夕阳闲。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听陇水潺 。正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
孤馆度日如年,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思绵绵,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别来迅景如梭,旧游假梦,烟水程何限?念利句、憔悴长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注释】:
①江关:江河关山。
②宋玉:战国楚著名作家。
③悲感:指悲秋之感 。
④向此:对此。
⑤迢递:遥远。
⑥陇水:陇山流水其声幽咽悲哀。
⑦蛩(qióng):蟋蟀别名。
⑧孤馆:孤栖驿馆。
⑨更阑:五更将近。
⑩绛(jiàng)河:银河。
【译文】:
晚秋的凉一阵淋沥细雨洒落在平台庭院。槛栏里菊花稀疏冷落,天井里梧桐黄叶零乱,残雾缭绕如烟。令人情怀凄惨,远望江海关山,飞驰的暮云昏沉沉,在夕阳余辉中铺展。追思当年此刻,宋玉多情悲感,面对消逝的秋色,曾俯临秋水仰登青山。迢迢千里呵路途遥远,踽踽游子凄楚悲酸,厌类聆听那陇水的潺 。正值秋蝉在残败的叶丛里悲吟,蟋蟀在枯萎的草丛里低唤,秋虫儿此叫彼应地闹闹喧喧。孤单单羁旅驿馆度日如年,只觉秋风寒露渐渐变冷,愁心忧闷熬到更深夜残。辽阔的天空明净无云,一道银河晶莹清浅,一轮皓月明媚娇艳。相思绵绵,夜漫漫对景伤怜,哪忍心屈指计算暗暗回想从前。没有功名,未享利禄,留连繁华街巷、红楼妓馆,往往是一年年流迹迁延。京都里风光美好,想当时青春少年,只顾得朝朝暮暮宴乐寻欢。何况还有狂放怪诞的朋友和侣伴,遇上离歌醉的场面就竞相留连。离虽以来,迅速流逝的光阴如玉梭飞穿,昔日的游乐情景而今像春夜梦幻,前路是烟波无际何处是边岸?我想全是利禄功名长久地将我纠缠,使我形容憔悴,追怀往事空自愁容惨淡。滴漏标时的箭头缓缓移动,选举法选举法感觉到天气微寒,渐渐传来画角呜呜的悲呜。几直播残留的余响在空中荡旋。对着静静的窗沿,停一盏灯直照到曙光东现,抱着自己的'孤影焦虑不眠。
【赏析】:
这首《戚氏》词,是柳永自制的新调之一,共三片,长达212字,是宋词中仅次于南宋吴文英《莺啼序》(240字)的最长的慢字。从词中“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来看,当写于湖北江陵,当时柳永外放荆南,已经年过五十,只做个相当于县令的小官,心情自然十分苦闷。这种情绪在这首词里得到充分的体现。全词共分三片:头一片写景,写作者白天的所见所闻;第二片写情,写作者“更阑”的所见所感;第三片写意,写作者对往事的追忆,抒发自己的感慨。上片开头描写微雨过后的薄暮景色。晚秋点时令,先写景前驿馆内之衰残景色。“凄然”以下写出外登临所见之远景。“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暗示出作者也正在临水与登山。前后所写则是所见所闻。“倦听”以下写所闻,有声有色,渲染出悲秋之气氛。中片时间上紧承上片,由傍晚而入深夜。先景后情。“夜永对景”转入忆旧,虽无名禄,却有红粉知已,尚可在欢乐中度日。欣悦中似有悔意,感情很复杂。下片继续写狂放不羁的少年生活,与前片衔接细密,有陇断云连之妙。“别来迅景如梭”以下转写眼前实景,以往日之欢娱,衬今日之落寞。引出“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这一痛苦的根源,作者并未有明确的态度。结尾又以长夜不眠的景语结束,写尽孤苦伶仃之滋味,极为传神。《戚氏》一调为柳永所创,全词以时间为线索,从傍晚、入夜,写到翌日破晓,脉络清晰。音律和谐,句法活泼,韵位错落有致。全词内容上悲恨幽怨交加,声情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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