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 《心经》经典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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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 《心经》经典语录

5、他的回答也是顶低顶低的,仅仅是嘴唇的翕动,他们从前常常在人丛中用这种方式进行他们的秘密谈话。他道:“你不爱他。你再仔细想想。”

小寒道:“我爱他。我一直瞒着人爱着他。”

8、小寒道:“你完全弄错了。你不懂得我,我可以证明我不是那样自私的人。”

绫卿还是不作声。小寒道:“我可以使他喜欢你,我也可以使你喜欢他。”

绫卿道:“使我喜欢他,并不难。”

小寒道:“哦?你觉得他这么有吸引力么?”

绫卿道:“我倒不是单单指着他的。任何人……当然这'人'字是代表某一阶级与年龄范围内的未婚者……在这范围内,我是'人尽可夫'的!”

小寒睁大了眼望着她,在黑暗中又看不出她的脸色。

9、峰仪拉住她的手笑,将她向这边拖了一拖,笑道:“我说,你对我用不着时时刻刻装出孩子气的模样,怪累的!”

小寒道:“你嫌我做作?”

峰仪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愿意永远不长大。”

小寒突然扑簌簌落下两行眼泪,将脸埋在他肩膀上。

峰仪低声道:“你怕你长大了,我们就要生了,是不是?”

小寒不答,只伸过一条手臂去兜住他的颈子。峰仪道:“别哭。别哭。”

12、绫卿道:“你不爱他,可是你要他爱你,是不是?”

小寒失声笑道:“我自己不能嫁给他,我又霸着他──天下也没有这样自私的人!”

绫卿不语。

4、小寒道:“有了爱的婚姻往往是痛苦的。你自己知道。”

许太太道:“那也不能一概而论。你的脾气这么坏,你要是嫁个你所不爱的人,你会给他好日子过?你害苦了他,也就害苦了你自己。”

20、峰仪跟了出来,静静的道:“小寒,我决定了。你不走开,我走开,我带了你母亲走。”

小寒道:“要走我跟你们一同走。”

他不答。

14、峰仪把报纸折叠起来,放在膝盖上,人向背后一靠,缓缓的伸了个懒腰,无缘无故说道:“我老了。”

小寒又坐近了一点:“不,你累了。”

峰仪笑道:“我真的老了。你看,白头头。”

小寒道:“在哪儿?”峰仪低下头来,小寒寻了半日,寻到了一根,笑道:“我替你拔掉它。”

峰仪道:“别替我把一头头发全拔光了!”

小寒道:“哪儿就至于这么多?况且你头发这么厚,就拔个十根八根,也是九牛一毛。”

峰仪笑道:“好哇!你骂我!”

16、峰仪郑重地掉过身来,面对面注视着她,道:“小寒,我常常使你操心么?我使你痛苦么?”

小寒道:“不,我非常快乐。”

峰仪嘘了一口气道:“那么,至少我们三个人之中,有一个是快乐的!”

你把人家的心弄碎了,你要她去拾破烂,一小片一小片耐心地拾拼起来,像孩子们玩拼图游戏似的 也许拼个十年八年也拼不全。

——张爱玲《心经》

众人一面笑,一面抓起吃剩下来的果壳向她掷去。小寒弯腰躲着,骂道:“你们作死呢!”众人格格笑着,鱼贯下楼,早有仆人开着门等着。客室里,因为是夏天,主要的色调是清冷的柠檬黄与珠灰。不多几件桃花心木西式家具,墙上却??落落挂着几张名人书画。

——张爱玲《心经》

绫卿道:“你不爱他,可是你要他爱你,是不是?”

小寒失声笑道:“我自己不能嫁给他,我又霸着他──天下也没有这样自私的人!”

绫卿不语。

——张爱玲《心经》

任何人……当然这‘人’字是代表某一阶级与年龄范围内的未婚者……在这范围内,我是‘人尽可夫’的!

——张爱玲《心经》

峰仪把报纸折叠起来,放在膝盖上,人向背后一靠,缓缓的伸了个懒腰,无缘无故说道:“我老了。”

小寒又坐近了一点:“不,你累了。”

峰仪笑道:“我真的老了。你看,白头头。”

小寒道:“在哪儿?”峰仪低下头来,小寒寻了半日,寻到了一根,笑道:“我替你拔掉它。”

峰仪道:“别替我把一头头发全拔光了!”

小寒道:“哪儿就至于这么多?况且你头发这么厚,就拔个十根八根,也是九牛一毛。”

峰仪笑道:“好哇!你骂我!”

——张爱玲《心经》

在灯光下,我们可以看清楚小寒的同学们,一个戴着金丝脚的眼镜,紫棠色脸,嘴唇染成橘黄色的是一位南洋小姐邝彩珠。一个颀长洁白,穿一件樱桃红鸭皮旗袍的是段绫卿。其余的三个是三姐妹,余公使的女儿,波兰、芬兰、米兰;波兰生着一张偌大的粉团脸,朱口黛眉,可惜都挤在一起,局促的地方太局促了,空的地方又太空了。芬兰米兰和她们的姐姐眉目相仿,只是脸盘子小些,便秀丽了许多。

——张爱玲《心经》

小寒三脚两步奔到阳台上,豁朗一声,把那绿磁花盆踢到水沟里去。许太太吃了一惊,扎煞着两手望着她,还没说出话来,小寒顺着这一踢的势子,倒在竹篱笆上,待要哭,却哭不出来,脸挣得通红,只是干咽气。

——张爱玲《心经》

峰仪郑重地掉过身来,面对面注视着她,道:“小寒,我常常使你操心么?我使你痛苦么?”

小寒道:“不,我非常快乐。”

峰仪嘘了一口气道:“那么,至少我们三个人之中,有一个是快乐的!”

——张爱玲《心经》

小寒高高坐在白宫公寓屋顶花园的水泥阑干上,五个女孩子簇拥在她下面,一个小些的伏在她腿上,其余的都倚着阑干。

——张爱玲《心经》

小寒在床上哭了一会,又迷糊一会。半夜里醒了过来,只见屋里点着灯,许太太蹲在地上替她整理衣箱,雨还澌澌地下着。

——张爱玲《心经》

峰仪跟了出来,静静的道:“小寒,我决定了。你不走开,我走开,我带了你母亲走。”

小寒道:“要走我跟你们一同走。”

他不答。

——张爱玲《心经》

她人并不高,可是腿相当长,从阑干上垂下来,格外的显得长一点。她把两只手撑在背后,人向后仰着。她的脸是神话里的小孩的脸,圆鼓鼓的腮帮子,小尖下巴,极长极长的黑眼睛,眼角向上剔着。短而直的鼻子。薄薄的红嘴唇,微微下垂,有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美。

——张爱玲《心经》

小寒道:“有了爱的婚姻往往是痛苦的。你自己知道。”

许太太道:“那也不能一概而论。你的脾气这么坏,你要是嫁个你所不爱的人,你会给他好日子过?你害苦了他,也就害苦了你自己。”

——张爱玲《心经》

仪一面解外衣的钮子,一面向内室走去。众人见到了许峰仪,方才注意到钢琴上面一对暗金攒花照相架里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小寒的,一张是她父亲的。她父亲那张照片的下方,另附着一张着色的小照片,是一个粉光脂艳的十五年前的时装妇人,头发剃成男式,围着白丝巾,苹果绿水钻盘花短旗袍,手里?着玉色软缎钱袋,上面?了一枝紫罗兰。

——张爱玲《心经》

他的回答也是顶低顶低的,仅仅是嘴唇的翕动,他们从前常常在人丛中用这种方式进行他们的秘密谈话。他道:“你不爱他。你再仔细想想。”

小寒道:“我爱他。我一直瞒着人爱着他。”

——张爱玲《心经》

峰仪这时候,却不能继续看他的报了,放下了报纸向她半皱着眉毛一笑,一半是喜悦,一半是窘。

——张爱玲《心经》

许太太道:“你叫我怎么能够相信呢?──总拿你当个小孩子!有时候我也疑心。过后我总怪我自己小心眼儿,'门缝里瞧人,把人都瞧扁了'。我不许我自己那么想,可是我还是一样的难受。有些事,多半你早忘了:我三十岁以后,偶然穿件美丽点的衣裳,或是对他稍微露一点感情,你就笑我。……他也跟着笑……我怎么能恨你呢?你不过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张爱玲《心经》

小寒道:“你完全弄错了。你不懂得我,我可以证明我不是那样自私的人。”

绫卿还是不作声。小寒道:“我可以使他喜欢你,我也可以使你喜欢他。”

绫卿道:“使我喜欢他,并不难。”

小寒道:“哦?你觉得他这么有吸引力么?”

绫卿道:“我倒不是单单指着他的。任何人……当然这'人'字是代表某一阶级与年龄范围内的未婚者……在这范围内,我是'人尽可夫'的!”

小寒睁大了眼望着她,在黑暗中又看不出她的脸色。

——张爱玲《心经》

峰仪拉住她的手笑,将她向这边拖了一拖,笑道:“我说,你对我用不着时时刻刻装出孩子气的模样,怪累的!”

小寒道:“你嫌我做作?”

峰仪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愿意永远不长大。”

小寒突然扑簌簌落下两行眼泪,将脸埋在他肩膀上。

峰仪低声道:“你怕你长大了,我们就要生了,是不是?”

小寒不答,只伸过一条手臂去兜住他的颈子。峰仪道:“别哭。别哭。”

——张爱玲《心经》

楼梯上的电灯,可巧又坏了。两人只得摸着黑,挨呀挨的,一步一步相偎相傍走下去。幸喜每一家门上都镶着一块长方形的玻璃,玻璃上也有糊着油绿描金花纸的,也有的罩着粉荷色绉褶纱幕,微微透出灯光,照出脚下仿云母石的砖地。

——张爱玲《心经》

张爱玲的心经

《心经》是一篇家庭伦理的悲剧,是一篇弗洛依得精神分析恋父情结式的小说。

对于每一个女孩子来说,父亲就是生命中第一个接触的异性。对父亲的感情,很容易影响到今后择偶的标准。

而对于小说中的许小寒,她从小到大就一直象小鸟一样依恋着自己的爸爸。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心底的那种蒙蒙胧胧的依恋演变成热烈的爱慕。

许小寒知道爸爸妈妈之间久是没有一点爱情可言了。这一个家庭,只不过是为了它的完整,为在在别人的眼中表现得和谐,而勉强地凑合在一起的而已。

爸爸许峰一刚入中年,却依旧是魅力,成熟的男子。而母亲却红颜早就逝去,她为了维护这一个家的存在,只得一切任凭丈夫的自由,以为只要留住一个许太太的名称和家庭的名存实亡,其他的一切都是不重要的。

可谁又想到,许小寒这么一个从小看到大的小女儿,竟然已经深深地爱上自己的父亲了。

许小寒过二十岁生日哪天,她的同学段绫卿,邝彩珠等一群女孩子聚在她的家里,嘻嘻哈哈地为她庆祝生日。大家一起兴高采烈的谈论,电影,戏剧,男朋友的时候,许小寒挽着刚回家的许峰仪的胳膊,对大家骄傲的介绍说:“这是我爸爸,我要你们把他认清楚了,免得……“她吱吱一笑接下去道:“免得下次你们看见我跟他在一起,又要发生误会。”

一个女孩不解,问:“什么误会?”

许小寒道:“上次有个同学,巴巴地来问我,跟你去国泰看电影的那个高高的男人,是你的男朋友么?我笑了好几天--一提起来就好笑!这真是……哪儿想起来的事!”

许峰仪只是以为女儿的调皮,耍闹,便纵容的一笑置之。却不知道这是许小寒潜意识的流露。

随着事情的发展,许小寒藏在心底的恋父情结已经随着感情波动横溢而出。

她把一直爱着她的男同学推给段绫卿。她要许峰仪知道,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为了自己深爱着的爸爸。

她在许峰仪的面前,扑簌簌的落下了两行眼泪。把脸迈在爸爸的肩膀上,一如儿时的拉住爸爸的衣袖,试着把手伸进袖口里去。幽幽地说:“我是一生一世不打算离开你的.。有一天我老了,人家都要是或:她为什么不结婚?她根本没有过结婚的机会!没有人爱过她!谁都这样想--也许连你也会这样想。我不能不防到这一天,所以我要你记得这一切。”

许峰仪是爱许小寒的。他几乎把自己的爱寄托在女儿身上。

但是这只是天伦之爱,有了这种爱,给予他的是精神上的安慰。这样,他才会觉得这个家并不是寂寞的。

他的情感很复杂,连自己也理不出头绪。也许,在他的潜意识深处,也有些不易察觉的对许小寒的情爱成分。因为他对自己的妻子虽然没有感情可言,倒也没有怨言和别恋。是对女儿的感情把他栓在家里。

看着女儿渐渐的长大,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丽的少女。这才越来越发现事情的严重程度。

--阁着玻璃,峰仪将手按在小寒的胳膊上--象牙黄的圆圆的手臂,袍子是幻丽的花洋纱,朱漆似的红底子,上面印着青头白脸的孩子,无数的孩子在他的指头缝里蠕动。小寒--那可爱的大孩子,有着丰泽的,象牙黄的肉体的大孩子……峰仪猛力制回他的手,仿佛给火烫了一下,脸色都变了,掉转身去,不看她。

许峰仪得想办法制止自己感情的发展,他把小寒送到她舅母那去,或者自己离开家去莫干山过夏天。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他依旧摆脱不了小寒对他,他对小寒那种幻想的爱。终于,到了最后,他选择了一天令许小寒完全死心的路--爱上小寒的同学段绫卿。

段绫卿和许小寒不一样。她的父亲死得很早,只有和自己的寡母寡嫂生活在一起,从来都不知道拥有父爱的温暖。

于是,她也和许小寒一样,渴望一个父亲般的男人的爱。所以,她也不爱被小寒退给她的男同学,而选择了许峰仪。

许峰仪在段绫卿身上却也得到了女儿的影子。

许小寒哭,闹,劝说,阻止,都已经没有办法了。她被送去天津。

临走的时候,她伸出手臂,攀住她母亲的脖子,哭了。

许太太成全了许峰仪和段绫卿,如释重负。对小寒说:“你放心……我……我……自己会保重的……等你回来。”

这个故事看来很浅显,主题却是晦涩的。

可能,许小寒这种畸形的感情从某种程度上是张爱玲的折射。不过,我总觉得段绫卿那种在没有父爱的环境下的畸形感情更是贴近于张爱玲。

张爱玲说过--“我一向对于年纪大一点的人感到亲切,对于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人稍微有点看不起,对于小孩则是尊重与恐惧,完全敬而远之。”

小寒对她父亲说:“男人对于女人的怜悯,也许是近于爱。一个女人决不会爱是上一个她认为楚楚可怜的男人。女人对于男人的爱,总是带点崇拜性。”这也恰恰印证了张爱玲的那句“女人要崇拜才快乐,男人要被崇拜才快乐。”男人和女人的故事,被张爱玲笔墨分析得精辟。却在自己的感情选择上犯了糊涂。

正当她踌躇的想象着自己这样的感情的时候,大她十五岁而且有家有室的胡兰成出现在她的眼前。于是抛弃了一切的理智,如蛾扑火的陷入爱情中。为了这种感情,盲目的爱恋和崇拜这么一个****的薄心人。真的不禁使人恻然。

这最后,只是这么一句话--这个世上,有哪一件感情不是千创百孔的?

解读张爱玲《心经》

上世纪40年代初,在日伪沦陷区的上海,忽然崛起了一颗璀璨的明星,照耀了当时寂寞的文坛。她的文笔犀利华丽,可她的作品无论风格还是内容都与当时的抗日大时代格格不入。“五四”以来,大多数作家都在写英雄、写革命、写悲壮,在当时著名的许多左翼作家的关怀下,张爱玲依然固执地写凡人、写世俗、写男女情事。

象一个奇迹,张爱玲迅速以她华丽的文采和犀利的笔锋征服了许许多多读者,圆熟的技巧让人击节赞叹,一时声名大噪,名动中国。解放后,张爱玲逐渐沉寂,四十年代的光环好像昙花一现。直到八十年代以来,由于对外开放政策的实施和文化交流的加强,大陆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张爱玲热”,到1995年张爱玲逝世,张爱玲的作品再次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一时对张爱玲及其作品的研究热闹非凡,蔚然成风,且至今不衰。

刚开始,对张爱玲的作品的关注主要集中在《金锁记》、《倾城之恋》、《沉香屑·第一炉香》等,后来关注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张爱玲的所有作品都被众人反复研究过了,包括原先不大受重视的那些散文小说,比如《心经》。

《心经》最早发表于1943年8月柯灵主编的《万象》月刊上,时年23岁的张爱玲奇装眩人、才气放恣,跋扈地自恋着。次年她呼喊着“出名要趁早啊,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地出了第一部短篇小说集《传奇》,《心经》亦收入其中。

张爱玲的笔触拥有女性的细腻与古典的美感,对人物心理的把握令人惊异,而其独特的人生态度在当时亦是极为罕见,这一为人所公认的特点在《心经》中亦表现得淋漓尽致。《心经》是个怎样的故事?简而言之,一个年轻女孩和她的父亲相爱的故事。很显然,这个故事注定了是悲剧。在张爱玲的笔下,这荒谬的爱情缓缓地在读者眼前上演,天真而偏执的少女小寒肆意地勾引她的父亲,慢慢地离间及至扼杀她父母之间的爱情,最后,她的父亲许峰仪借着小寒的同学绫卿逃开了这段畸恋。

这个故事内容多少有点惊世骇俗,但联系张爱玲的一贯行事作风,却又合情合理。张爱玲曾说:女孩子有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去诱惑自己的父亲。而且,许多研究者认为,张爱玲的心理多少存在着一些恋父情结。众所周知,张爱玲出身大家,但他的父亲却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堕落的败家子,时常毒打张爱玲,甚至扬言要杀死他,从而导致了张爱玲离家出走,父女两人从此不再联系。阴郁的童年造成了张爱玲父爱的缺失,可张爱玲在后来的数篇文章里却一再地用温情的笔调提起父亲,或许她是想用文字来弥补这个遗憾。由此看来,《心经》的写成是圆了张爱玲的一个梦。

许多人说,张爱玲只写男女私情。这确实不错。《心经》虽然描写的是乱伦,归根到底也还是是关于男女私情。尽管受到了诸多批评,张爱玲坚持着她“清坚决绝的宇宙观,不论政治的还是哲学的,总未免使人嫌烦”(《烬余录》,四四年)。在左翼作家一片高亢的呼喊声中,张爱玲低缓地叙述着爱情的苍凉。在《自己的文章》一文中,张爱玲说:“一般所说‘ 时代的纪念碑’那样的作品,我是写不出来的,也不打算尝试,因为现在似乎还没有这样集中的客观题材。我甚至只是写些男女间的小事情,我的作品里没有战争,没有革命。我认为人在恋爱的时候,是比在战争或革命的时候更素朴,也更放恣的。”张爱玲是个珍惜人性过于世情的人,她始终是个世情的叛逆者,如果她的`小说离了男女私情,那就不是张爱玲了。

整篇小说由十段或长或短的对话组成,情节跳跃但故事明晰,尤其是人物的动作和语言非常细腻地表现了心理活动,突出了人物的性格,这正是张爱玲的一贯文风。

小说可大致分为:一、小寒生日会上众人的谈话;二、众人道别后小寒和段绫卿的对话;三、绫卿走后小寒和父亲许峰仪的对话;四、第二天小寒调侃龚海立的对话;五、小寒与父亲关于龚海立引起的对话;六、波兰和小寒的电话聊天;七、小寒和母亲的对话;八、小寒和海立关于绫卿的对话;九:小寒和父亲的对话以及母亲的几句插话;十、小寒和母亲的最后的对话。每次的对话都明示或暗示故事的发展,一步一步推动着这段父女畸恋走向灭亡。

故事的开头,小寒的第一句话就为许峰仪和绫卿埋下了伏笔。小寒出于对父亲的爱,屡屡在对话中提起父亲,开篇第一句便提到许峰仪记得绫卿的电话号码。而后通过同学对小寒“爸爸长爸爸短”的怀疑点出了小寒和父亲的亲昵,峰仪又说出小寒和绫卿有点象之后,更显得后来峰仪选择绫卿的顺理成章。自此,峰仪这边都做好了铺垫——他爱小寒,因此选择与小寒相象的绫卿。接着小寒送绫卿的那段对话又为绫卿也做好了铺垫,绫卿坦白了自己“人尽可夫”的一面,所以,为了逃离逼仄的家庭,最后她会不计名分地跟随峰仪。

龚海立在小说中算是一个陪衬,他很早地就以一个金龟婿的形象出现在众位女生的对话中,而后他和小寒有过两次对话:第一次是小寒居心叵测地和他开玩笑,展示了小寒做为一个狡黠的年青女孩的心机;第二次是龚海立和绫卿的恋情告吹后,向小寒做的表白。海立转达了绫卿的一句话:“这一点爱,别的不够,结婚也许够了。许多号称恋爱结婚的男女,也不过是如此罢了。”洞悉世情的绫卿就这么完成了她的故事,小寒灰心地决定和海立结婚。这时候,母亲上场了。在小寒和父亲闹翻的时候,在小寒要去绫卿家阻止一切的时候,许太太一反常态地以坚强果断的形象上场了。原来她一直清醒地装迷糊,对许峰仪放任自流,对小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不得不直面现实的时候,她灰心丧气地继续放任自流:“不让他们去,又怎样?你爸爸不爱我,又不能够爱你——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他爱绫卿。他眼见得就要四十了。人活在世上,不过短短的几年。爱,也不过短短的几年。由他们去罢!”许太太不过是个传统的家庭妇女,在丈夫面前低眉顺眼,一味地屈服,对现实毫无抵抗能力,自认为一向是个“不要紧的人”。但是她始终对女儿是深爱的,在事情无可挽回之际,她果断地替女儿打算好了将来,挽救她的青春。在许太太的世界里,丈夫是天,而女儿,是中心。

故事的主人公小寒是个刚过20岁生日的流动闪烁的女孩,可她却有着非常成熟的心智和复杂的心机。从小,她刻意地“将她父母之间的爱慢吞吞地杀死了,一块一块割碎了——爱的凌迟”!长大后,她肆意地和父亲调情,或借用龚海立来刺激父亲,最后还试图借用绫卿母亲的力量来成全她自己——这样的女孩子多少有点阴险,并带着点心理变态的决绝。

张爱玲对自己追求的风格很清楚,在《自己的文章》一文里,她很清晰地说说:“我不喜欢壮烈。我是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壮烈只有力,没有美,似乎缺少人性。悲壮则如大红大绿的配色,是一种强烈的对照。但它的刺激性还是大于启发性。苍凉之所以有更长的回味,就因为它像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悲凉、苍凉、残酷是张爱玲生命的底色,也自始至终都是她作品的底色。

《心经》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尾,几乎每个人的语气都带着些凉薄。不过几乎在所有的作品里,张爱玲的语言风格都是大类如此的,喜欢用点旧章回小说的口气,加上一些现代主义的风派,刻薄地讥诮着日常生活,用华丽的形容词描画无奈的浮生。

比如,开篇对小寒的描写就已经奠定了这篇小说的基调:“小寒高高坐在白宫公寓屋顶花园的水泥栏杆上,五个女孩子簇拥在她下面,一个小些的伏在她腿上,其余的都倚着栏杆。那是仲夏的晚上,莹澈的天,没有星,也没有月亮,小寒穿着孔雀蓝衬衫与白裤子,孔雀蓝的衬衫消失在孔雀蓝的夜里,隐约中只看见她的没有血色的玲珑的脸,底下什么也没有,就接着两条白色的长腿。她人并不高,可是腿相当的长,从栏杆上垂下来,分外的显得长一点。她把两只手撑在背后,人向后仰着。她的脸,是神话里的小孩的脸,圆鼓鼓的腮帮子,尖尖下巴。极长极长的黑眼睛,眼角向上剔着。短而直的鼻子。薄薄的红嘴唇,微微下垂,有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美。”无论对人物形象还是环境的描写,都是类似的风格,给人新颖但又苍凉的感觉。

相较于《金锁记》、《倾城之恋》等名作,《心经》有点晦涩,而且过于灰暗,不够深刻。但总的来说,这仍是一部具有张爱玲鲜明特色的小说,它残酷地揭示了人生的无助和痛苦,是一部“没有多少亮色的无望的彻头彻尾的悲剧”。